Connie x Philip──
誰調換了我的家

《am730》2015年8月28日/《明報》9月1日 記得日本電影《誰調換了我的父親》向觀眾擲出了一個嚴正的問題：家庭要怎樣定義，親情能跨越血緣？Connie（屈康盈）和Philip（鄭偉立）相信，是一份長久而義無反顧的愛，能撼動單純的血緣關係。人世間並沒有完美的父母，沒有完美的孩子，但家庭只要有接納、有愛，就能成為生命最大的動力。

一個炎熱的下午，在Connie（屈康盈）和Philip（鄭偉立）家，笑聲洋溢，好不熱鬧：九歲的大姊Abby，扮演侍應，要為客人下單點雪糕的味道；六歲的老二Elly，為客人送上不同的摺紙作品；兩歲的老么Caleb，跟著兩個姐姐進進出出……「血緣」與親情的交錯，讓這看來平常的五口一家，有著不平凡的關係。

“打算close case，沒有機會的了……”

就先從Connie與Philip八年前領養第一個孩子說起。領養的背後，藏著結婚多年無法生育的苦衷，曾經在「母親的抉擇」當社工的Connie，跟丈夫一起作了人生的抉擇，把沒有血緣關係的Abby領養過來，第一回當上了爸爸媽媽，跟孩子慢慢建立親情。 始料不及的是，本來因為Philip念神學而遠赴加拿大的三口子，回港時多了一口。說實在的，以Connie兩夫婦的年紀來說，生育本來仍是絕對可能，Connie在加拿大照顧大女兒時，心裡不無遺憾。Connie說，奇妙的是，就在上帝撫平了她內在的刺痛、甘心樂意當領養孩子的媽媽時，卻發現自己懷孕了！一家迎來二女兒Elly。人生，只有意外的更圓滿。 雖然有親血緣女兒Elly的衝擊，但Connie夫婦對Abby的愛絲毫沒變，也毫無忌諱的讓Abby知道領養的真相。這些年，因為Abby的意願，Connie夫婦多番嘗試聯繫她的生母，曾寫信並托社會福利署有機會的話交給Abby生母，告訴她Abby一切安好，可惜一直杳無音訊，Philip說「打算close case，沒有機會的了……」 Connie夫婦這一家，好像每一個來的孩子，都是天意。去年8月，Philip接到社署一通電話，「社署追查到有一位嬰兒跟Abby有血緣關係，優先問我們會否願意領養他。」原來Abby的生母前年誕下了這男嬰，簽了放棄撫養權的協議就離開了。

“有一個小朋友在面前，需要一個家庭，我是否願意豁出去呢？”

這個消息對於Philip來說極為震驚，「兩個孩子已經很滿足了，二女也準備升小學，一切都很安定，已經move on（踏入另一階段）的了……」社署給予兩周時間考慮。 在現代社會，養育孩子不是小事情，要考量合理的能力。Philip坦言，他比Connie顧慮更多：「經濟能力不太許可??想過不如讓他由另一個家庭領養，姊弟兩家人保持良好關係就行了……」夫婦二人想盡一切理由說服自己，希望平順的生活不被打擾。但聖經中關於乞丐拉撒路與財主的故事，成了他思考的轉捩點：「拉撒路的意思是：神是我的幫助，拉撒路在財主門前行乞，連狗也會來舔他，但財主卻對他漠不關心……我是否要如此拒人於千里？有一個小朋友在面前，需要一個家庭，我是否願意豁出去呢？」 對Connie來說，掙扎並不是要過安舒的生活， 而是「Abby已經是global delay（整體發展遲緩），好不容易才熬過了幾年辛苦的時光??她弟弟會不會跟Abby一樣？我們能應付得來嗎？」

“有時血緣需要回到生命裡，你不能擺脫，也不能否定??”

不過，兩星期後他們決定領養這個孩子。領養本來是跨血緣的事情，第一次領養，Philip說，是抱著「我們願意跨出去，接受家庭不一定要有血緣的」信念，「Abby時常希望見到自己的生父生母，卻不一定有機會，但如果有一個有血緣的親人與她一起成長，對她來說是一份很好的禮物。」 Philip覺得有趣的是，這一次領養弟弟，卻是考慮同血緣的關係：「有時血緣需要回到生命裡，你不能擺脫，也不能否定。」

“我是你的爸爸，她是你的媽媽”

一切文件辦妥後，今年初他們第一次見到小弟弟Caleb。Philip憶述：「我好像有個心願要告訴他：我是你的爸爸，她是你的媽媽」，但爸媽這個概念不存在於小Caleb的認知中，「人類對爸爸媽媽這個稱呼，應該是在人的烙印裡，但他出生到一歲多，應該不曾有這樣的稱呼。」 要照顧三個孩子，最具挑戰的是如何顧及他們的需要和情緒。Connie第一次要跟兩個女兒說，Abby的生母生了一個弟弟，他們在考慮會否領養時，妹妹Elly表現得很興奮，但姊姊Abby卻問「為何生母丟下我們二人？」還好，受過社工訓練的Connie立刻疏導她的情緒。事後，Connie感欣慰的是Abby說她將來會給弟弟解釋。 Connie心裡也會惦記從老么變成老二的妹妹Elly：「突然變成middle child （排行中間），會否被忽略了？」細心的Connie時常詢問：「妹妹你有否感到不愉快？」有一次，Connie因為要先哄弟弟睡覺，而Elly想吃蘋果，Elly只好拿著蘋果在外面站著等媽媽。同時，Connie夫婦發現了Elly的另一面：「如果沒有弟弟，我們不會知道她是如此懂得照顧人。她其實適合當姊姊。」 Philip與Connie當下最為煩惱的是大女兒的學業，因為她整體發展遲緩，雖然已把她送到要求相對寬鬆的學校就讀，但每天的功課，對孩子與父母都十分吃力。他們對Abby最大的期望是能按她的恩賜，讓她成長，「希望她找到出路，學到一技之長。」

“一直以為這只是個傳說中的名字，不會出現的”

今年8月，小弟弟在法律上終於正式入戶Philip與Connie家。他們替他改名為「鄭力行」Caleb（聖經人物的名字）。Philip說：「一直以為這只是個傳說中的名字，不會出現的。」原來二人結婚初期說好，若是生男孩子，一定要以此為名，現在終於得償素願。 一如從前，這次弟弟來到，Connie也給他的生母寫信，「我們不能直接聯絡，是要透過社署交給她」， 她把相片一併放在信中。早年Connie也擔心過，孩子會不會認回生母就不再理會他們，但現在她卻希望有天孩子真的有機會與生母相見，「如果將來有機會，我想是一家人一起相見……」 訪問來到尾聲，三位本在房間玩耍的孩子一一跑到客廳，兩位小姐姐抱起弟弟，笑說「賣豬仔，有誰要這隻小豬？」筆者二話不說，接過了小弟弟，與三姊弟笑作一團。 回想Philip給筆者播放跟Caleb初次見面的片段：一個怯生生的小男孩拉著孤兒院職員的手走進房間，眼神充滿惶恐??但眼前的Caleb簡直判若兩人，恐懼已換上了接納和信任。是什麼力量，可以穿透人心，改變一切？正是愛。Connie與Philip這一家，雖存著不同血緣，但卻存著上帝的共同基因，也就是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