跌到最深處 始忽爾明暸 有袮才活得好

曾上過聖經課的人，大概都聽過浪子回頭的故事，不少人可能會把它當寓言一讀。留心一點的或許知道「神就像那個父親一樣愛我們」，但對於曾經富貴卻又淪落過的人，最能明白這不是故事，而是人生，一個曾經真正體會人間苦難和恩典的人生。 生於富貴人家可是別具一格的？年近古稀的郝繼玲，乍看之下仍滿有一份闊太的貴氣，那是一股發自內心，而非銅臭堆砌出來的自信神彩。曾不愁衣食的她，可會令人想到她曾經淪落至要棲身露宿者之家？ 「那是個很可怕的地方，那裏的人都不說話，牀只是木板，連熱水也沒有。」雖然已經是多年前，但今天說起來，她仍猶有餘悸。或許就是這份恐懼感，令她學會珍惜今日有的一粥一飯。 （其實露宿者之家並不如她想像的可怕，可怕的是她當時接受不了淪落的心。但若沒有這痛苦，或許她不會真心的洗心革面。） 一切都要由70多年前說起。

衣食無憂 心靈卻一貧如洗

身處六位兄弟之中，就像六星拱月般，郝繼玲的童年萬千寵愛在一身。就算長大成家後，既有穩定正職作護士，從商的丈夫亦為她和家庭提供無憂的生活，每天出門掛在身上，都是幾萬元的「行頭」。如果時光停在此處，郝繼玲實在是「100%人生勝利組」。 然而，富足的生活未能完全滿足她的心靈；早已信耶穌的娘家，甚至是身為牧師的弟弟，亦影響不到郝繼玲接受心靈之主；甚至即使膝下有兒，也不願多花時間，就由得家傭和丈夫去照顧。結果在一些損友的影響下， 自90年代起她投入了「窩輪」和樓房炒賣的熱潮，以追財逐富來滿足心靈。 「起初都有賺，但後來卻輸盡了。」十個賭仔，十個都有的經歷，當然郝繼玲也不例外；但更困難的，是她丈夫的生意在97年開始出事，家庭經濟出現問題；然而最致命的，是她當時仍不願改變本來花天酒地的生活方式，對丈夫生意失敗不聞不問。「當時的狀況可說是十個煲只有九個蓋，但我仍未知驚。」 事實上，郝繼玲當時真的十分自私。2003年，她接受了俗稱「肥雞餐」的提早退休及轉職安排，由長俸員工過渡至合約員工之餘，更獲得一筆過百萬的退休金。當時她的丈夫建議把這筆錢用來投資的士牌，他亦可以揸的士幫補家計。「但我不肯把這筆錢給他用，寧可要他自己搵錢，我自己卻糊裏糊塗地把錢都輸掉了。」 結果，她和丈夫於2012年離婚，兒子們也跟著父親離開了。

負債纍纍 家人關係全斷絕

經濟出問題和投資失利，郝繼玲每次都問老父借貸，以債養債，借父親的多了，就向兄弟們借，逐個瞞騙著，再不行，就向同事們借，連同事也全借過了，就只有向財務公司借。數年間，滾出總數7位數字的巨債，甚至追數電話打了去醫院，令她失去了工作，還在不住瞞著家人自己的惡劣境況。然而，即使可以騙天下人，謊話也有被拆穿的一天。「2013年有一天，弟弟問我爸，是否借了錢給我，結果細問之下，家人揭發了我欠下巨債。」 雖然家人仍願意幫忙還債，但今次多了一個條件。「他們要求我去教會找蕭如發牧師傾談，看看有什麼辦法去處理我的持續欠債問題。」為了有錢還債，她遂應承了。沒想到，那次會面讓她走上了「艱難的重生之旅」。 郝繼玲的家人自那天，她會見了蕭牧師之後，就全改了電話號碼和搬走了，牧師亦只有其中一個弟弟的聯絡號碼，自此她無法再聯絡老父母和兄弟們，斷絕她再問家人借貸的無底深潭之餘。每星期卻就只靠著承諾返教會和參與長者團契服事，換取期待家人有一天願意再與她重建關係。 失去金錢、工作、丈夫、兒子，甚至是娘家，連住的地方也沒有，郝繼玲的人生跌到谷底深處。在同工安排下，她進到露宿者之家，住上數個月，一面在洗衣店做兼職，儲錢搬出去租住劏房。這數個月，是她人生的黑暗歲月，不單是那種生活，讓她過去的榮華感煙燒雲散，更沉重的是所有曾經是她生命中，她以為是「必然圍著她存在」的親密關係，都灰飛煙滅了。 「在露宿者之家，好多個晚上，我都在偷泣中問神：『為什麼這些事要發生在我身上？我無做錯事，又無講過唔還錢，只是遲一些才還罷，為什麼我的家人要如此絕情的對待我？！』」今日回想，郝繼玲也認為，即使「衰到貼地」，當時的她還未明白自己錯在那裏？

回主懷抱 永存出路在明天

然而，即使如出賣耶穌的猶大，在最後晚餐中，主也為他洗腳，神的愛始終不會離開願意尋求衪的人，盡管那人是帶著對神百般的不解和控訴，主仍願意以耐性和愛去解明人世間難以言喻的苦難。自認識蕭牧師，郝繼玲每星期都在「不願但要守承諾」的心情下，參與教會的戒賭團契。當然，起初她是人在心不在的，直到她認識了一些與她一樣的淪落人，也是因為欠下巨債導致妻離子散，每天醒來就只有「工作，搵錢，還債，再工作」，卻在團契中彼此扶持，逐漸也改變了她那錯了50多年的心態。 「有一年的冬至，失去了家人的我，竟有一對夫婦邀請我到他們的家中做冬！他們帶給我溫暖窩心的愛，令我也開始接納他人。」這份從心而發的改變，洗盡鉛華，經歷逾年的堅固，終於讓她在2016年，以62歲之齡，見到復和的曙光——雖然並非一帆風順。當年中秋節，本來她的家人願意見面食飯，但因為有些姪兒還未可接受她而告吹。「我很傷心，他們不知道我在教會的事奉和轉變。」 因此，她寫了十多封信，給她的父母、每個兄弟，以及前夫和兒子，向他們道歉，蕭牧師亦把她在教會事奉的照片給其兄弟看，好讓他們相信這迷途的姊妹已經真誠悔改了。結果，翌年一月的團年飯，她終於可以與父母和兄弟們團圓了。 「我一見到父親就跪下來，爸爸的手立時抱住我，那份開心的感覺，即使贏錢百多萬也比不上！」然而，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，有些兄弟仍對她有嫌隙，於是神用另一個方法，讓她的家庭真正破鏡重圓。

身體衰敗 破鏡重圓話滄桑

團年飯的同年七月，郝繼玲在教會敬拜期間因中風暈倒，昏迷三日，醒後身體不能動彈，令她生不如死。「那時我在醫院住了三個月，我的兄弟們和兒子全都有來探望我，是天父以此作為契機，讓我真正知道家人們對我的關懷。」甚至當時她服事的長者團契，有一位長者，3個月每天風雨不改為她煲湯送湯，令她完全感受到愛比一切都重要。今天，她仍有住的吃的，只是娘家已復和，甚至兒子的婚禮她也獲邀出席，每星期參與教會事奉，敬拜探訪，閒時婆婆送她一個橙已可樂透半天，往日對金錢和享受的重視，都已隨風逝去了。 「每個人總不免有貪念，但究竟如何持定自己，不會像我這樣弄至如斯境地。要學會珍惜眼前，但眼前所見的，不一定是永恆。」回望過去大半生，郝繼玲已痛改前非，也因著有人以愛同行，讓她走出人生低谷。事實上，蕭如發牧師在這段經歷中一直陪著她前行，她也十分感謝蕭牧師的關心和支持。然而，有一個人，她仍希望可以跟他說句「對不起」。 「作為你的妻子，當日在教堂的盟誓我沒有兌現，明知你生意失敗致破產，我也狠下心腸，不肯與你同去搬細屋一起捱，是我太過自我了，對不起！」昔日帶給她前夫的傷痕，今日她仍不敢忘記。 真的，為何當日神要讓她跌得那麼深那麼傷，誠如今日已找到的答案，或許就是因為她那廿多年來的主觀，不願聽別人勸告，所謂「不見棺材不流眼淚」；今日郝繼玲已大徹大悟，甘心樂意享受一個簡樸但充滿愛的人生。「感謝神，我是一個蒙恩的罪人，得到主的拯救，成為一個新造的人。靠著自己持守（信仰）、家人扶持，以及肢體攜手，與我同心同行，繼續行在主的真道上，感謝主耶穌基督，阿們。」

後記

著名歌劇「Cats」裏那一首膾炙人口的歌「memory」，講的是曾經華麗的富貴貓葛麗茲貝拉，因為追求自我的生活而離開大家，多年後遇上艱難一無所有，回來向各貓咪們懺悔認錯的落泊心情，也祁求貓長老與大夥兒原諒，而最終她亦得蒙救贖，升上天堂。我們都是人，都有輕狂的歲月，只要願意回頭，岸上的主隨時都在等著你回家。

金句

「貪財是萬惡之根。有人貪戀錢財，就被引誘離了真道，用許多愁苦把自己刺透了。但你這屬神的人，要逃避這些事；追求公義丶敬虔丶信心丶愛心丶忍耐丶溫柔。你要為真道打那美好的仗，持定永生。你為此被召。也在許多見證人面前，已經作了那美好的見證。」（提摩太前書6章10-12節）